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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句子整理

《锦瑟》作者:priest



第3章


  • “我娘说,山下大千世界不知有多少人,有多少好人便有多少坏人,人心比这谷中最容易叫人迷路的林子里的小路还繁复,我派中人是不得随意下山的。”


第6章


  • “此乃古物,传闻五十弦古瑟所奏之曲,时有大悲之音,叫人情不能止,故此后人改弦二十五。”


第7章


  • “前辈,你老困着我,叫我媳妇一个人在家,她要是改嫁怎么办啊?”

    江华真是啼笑皆非,施无端却一本正经地讨价还价道:“你不让我回去也行啊,那我得给我媳妇写封家书。”


第8章


  • 乱离人不及太平犬。


  • 他的恶意无人敢指责,他的好意……却也没人稀罕。

    白离觉得几百年来,自己都活得像个异类,所有人都防着他——除了施无端。


  • 他自问未曾伤天害理,难不成因果循环都是骗人的?他白离既然已经生于世间,他们又有什么权力平白无故地叫他去死?


  • “我会报答你的。”

    “行啊,那你就给我当媳妇得啦。”


第12章


  • 这一代名臣,死的时候,也不过剩下了一具苍老佝偻的尸体在这世上。


第13章


  • 凡人家父母子女乃是至亲骨肉,哪个做娘的不是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让孩子受上一点委屈呢?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要防着我?怕我?而今甚至于要杀我?

    仇恨浅淡了些,委屈却像是一块石头,堵住了他的胸口。


  • 传说人快要死了的时候,会回忆起他的一辈子,白离觉得眼前朦胧了起来,也试图回忆起他的一辈子。可是他发现,除了九鹿山上的那个少年每每偷偷溜出来,在洞口叫他名字的片刻光景,他这一生,竟然没有多少能称得上快乐的时光。

    又也许施无端是让他更不快乐的源泉,如果没有他,就没有人叫“白离”这个名字,没有人记得白离这个人。

    他或许就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也就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生命是那么一个漫长而无趣的过程。

    既然不快乐,死又能怎么样呢?

    其实也不怎么样,只是不甘心。


  • “如果我还能动,”白离在心里冷静而漠然地想道,“我一定把你们全杀了,打断所有的骨头,然后把尸体放在洞口的太阳底下暴晒成干,等秃鹫把腐肉吃完,再把尸骨收回来,就镶在墙里,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那些碎骨。”


第14章


  • 只听白离说道:“她说外面的黑气是冲着我来的,都是因为我,只要杀了我,苍云谷就平安了,她说我乃是不祥之物。”

    白离似乎有些害怕,他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出来,想看着施无端把他丢下,心里想:若是他也丢下我,我与这人世间便再没有牵扯了,日后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干净。

    谁知施无端这个祸头顺口便以己度人地问道:“什么?都是冲你来的?你这是闯了多大的祸呀?”


  • 他俯下身,将脸贴在施无端的脖颈上,好一会,才低声道:“你和我这样好,我……”

    “哈哈,那你给我当媳妇吧!”施无端顺口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摇了摇头,“哎呀,不对,你又不是女的,不能给我当媳妇了。”

    白离轻声道:“不要紧。”

    “……”施无端哑然了片刻,忍不住小声说道,“这个……还是要紧的吧?”

    白离笑了一声,嗅着少年身上清新的味道,微微合上眼:“我说不要紧就不要紧。”心里想道,谁敢要我跟你分开,我就杀了谁,这世上所有人都待我不好,我便把他们全杀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19章


  • 一个人的心有多大,有时候看他的眼睛能一窥究竟,颜甄只觉得,整个玄宗上下,只有这一个少年,仿佛有一双……装满了漫天星辰一样的眼。


第21章


  • “算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吧,若我侥幸不死,回头再请你啃上一篮新鲜菜叶。”


第25章


  • 传言黄泉下有忘川水,饮一杯不知前世今生,可其实忘川水就在人间,又有一名,便是“岁月”。


  • 施无端看见白离仿佛是笑了,他极轻极轻地那么笑了一下,像是走了很远的路,一路风霜雨雪受了个遍,心都冻得麻木的时候,一抬头突然找到了来时的那个生着小火炉的小屋似的。


  • 施无端记得白离小时候,在不好走的地方或者有别人的地方,就喜欢这样跟在身后,低下头,冰凉的手攥住自己的手心,眼睛低低地垂着,仿佛连走路都那样认真。

    他怎么长大了还是这副模样呢?施无端啼笑皆非地想道,也是,十年的光阴对人来说很长很长,对妖族不过弹指一挥间,这小子恐怕也没比当年长大多少。

    这么想着,心里便柔软下来,也任凭他拉着去了。


  • 白离坐在对面,深深地看了他一会,轻轻地说道:“你……有些不一样了。”

    施无端笑道:“怎么,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你怎样都好。”


  • “无端,我很想你。”

    “你跟我走吧。”


第26章


  • “你我之间,还清不了呢。”

    “一辈子也清不了。”


  • “你是我的人。”白离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宣布道,“我找到你了,你总有一天要跟我走。”


  • “可是哪个兄弟也不能和你过一辈子,哪个兄弟也不能整日里和你齐眉举案耳鬓厮磨,哪个兄弟也不能为你缝补衣衫生儿育女——只有你的女人才能和你这样过。”

    “是么?”

    见白离脸上怔怔的,施无端便道他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说道:“是啊,大千世界,红尘男女,无数红粉佳人,那中间必定有一个你愿意与她山盟海誓、执子之手的人,若你有一天,碰上一个你愿意与她结为夫妻的人,那人必然是叫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叫你遍尝相思味道,一见即断肠,一别便消瘦的。那般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的滋味,可以叫人死去活来一番,可是你瞧,你我有十年未曾见过面了,各自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


第27章


  • 这世上是没有定局的,便有定局,打碎了它又能怎么样?

    百载千岁,总有人要以这种反叛的姿态站出来,将那百万烽火重新点着。如若一成不变,这世间岂不成了一潭腐朽枯槁的死水?


第28章


  •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明白我的心。”


  • 我想要这乱了的星辰轨道归于原位,想叫这个顶着一副行尸走肉一般的大乾江山分崩离析,这你也给得了么?


第29章


  •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比暗箭更难防的是花红柳绿的软刀子。


  • “你不怕是我做的么?我讨厌别人看你,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睛都挖下来,讨厌别人碰你,因为只有我才能抱着你……我想把她的手和眼睛都割下来,你不怀疑是我做的么?”


  •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出于本意呢?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想把那个女人的手剁下来呢?

    你明明心存疑虑,怎么还是把我往好处想呢?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


第30章


  • 你舍命陪他,那我呢?

    在你心里,我又算个什么呢?


第31章


  • 日中则移,月满则亏,当某种东西经过初生和成长,慢慢变得成熟而灿烂的时候,反叛与腐朽也便随之而来,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东西是生来没有漏洞的,当繁华落下去,被遮住的漏洞便渐渐张开,等待一次剧烈的死亡,从而长出新的东西。


第32章


  • 你不杀人,人便要来杀你。

    这世上的道理从来如此,想要什么便要伸手去抢,否则谁还会送到你手里么?

    经营,经营又有个什么用处?你万般经营,人算也毕竟不如天算,千般谋划,再来个老天败事么?岂不是笑话?

    想要无所畏惧,便要有足够的力量,你若不能欺命,命便来欺你——这道理如今你也不用明白了,此时你不如我,你的血肉自然是归我所有。


  • 他从十八层地狱里爬上来,满心满心记挂的都是当年苍云谷中神仙一般无忧无虑的日子,这希望像是一道光,支撑着他一直往上爬,然而终于从那里离开了,却发现时过境迁,苍云谷回不去了,人也变了。

    如今你也要和我作对,你也要挡我的路。


  • 可是如果他也没有了,还有什么呢?


  • “这是你刻的?”

    “我刻的你。”白离说道,仿佛千言万语都藏在里面似的,四个字出口竟带着说不出的缱绻之意。


  • “放屁,你才长这么一张柿饼子脸呢!”


第33章


  • 仿佛老天也会偏爱某一个时代的人,叫天才挑着扁担满街跑,前仆后继,随意一把便像是在天空中撒了无数的星星,大师辈出。然而星星总是在夜里才出现,人间像是装不下这么多的灵秀,当他们太过密集的时候,总会引起巨大的动荡——无止无休的战争、倾轧、混乱,最后惨烈的一同轰然陨落,仅剩的光辉凝聚在一起,落成某一小部分的辉煌和平衡。

    群星黯淡,这时太阳便升了起来,天下太平了,可是永远的白昼其实是比黑夜更恐怖的一种灾难,它会把整个大地都给烤得腐朽。

    但星星的种子也从来未曾没落,只是隐藏在刺眼的白日后面。


第38章


  • “你若不气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掐你?”


  • 两人并肩坐着,山下是古吉城中彻夜不眠的万家灯火,带着新雪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过了一会,施无端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浅淡了一些,他说道:“小离子,你留下来别走了吧。”

    白离侧过头来看着他,施无端便接着道:“你瞧这地方多好,城外山清水秀,城里车水马龙,你就留在这里,好不好?”

    白离心里一动,伸手握住他的手背,问道:“和你一起么?”

    施无端一怔,心里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过了一会才苦笑道:“小离子,妻字女字为底,你才刚喝过喜酒,几时见过别人娶媳妇娶男人的?这不合常理。”

    白离皱起眉,说道:“常理是什么,凭什么来管我?谁敢来管我?反正我不娶妻,你也不许娶。”


第40章


  • 他恍惚间听见有人冷笑了一番,在他耳边说道:“是了,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如何愿意和你混在一起远走高飞?瞧你贱不贱,只要他对你好上一点,你便要感恩戴德好些时日,对你笑一笑,你心里便仿佛开了花似的。他一句叫你留下来,你便恨不得抛下一切,一辈子住在这小地方,可在他心里你是个什么呢?那天夜里,你对他说了那么多,他往心里去了么?到现在给你答复了么?还有没听见他说,要派人送你走么?”


  • 不——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别人都可以,唯有你不行!


  • 你是我的——他想,你必须和我在一起,一辈子都别想从我这离开,一辈子也别想与我刀剑相向,你——


第41章


  • 你拿剑干什么?要杀我么?

    白离这么想着,嘴角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忽然觉得心里像是破了个洞,下面是无底的深渊,心口那一点热气一股脑地从那漏洞里跑了下去,争先恐后。

    我对你那样好,把心肝都掏出来,为什么你便不看我一眼?


第42章


  • 施无端忽然觉得疲惫不堪,动物尚且不用违背自己的本心,吃喝跳叫全凭本能,为什么人要这样苦苦压抑么?这样压抑又能换来什么呢?


  • 大煞血阵,需要以被困人的血碰过的东西为眼。天下无人能克你,但你自己的血呢?

    “这片青硅在我的血里泡过上白日,能替我保护你……”

    夜半无人,殷殷私语仿佛依稀还在耳边。

    原来你我之间,真的只是粉饰太平的逢场作戏,白离忽然间觉得那些缠在他手脚上的线仿佛要将他全身的精血吸干一样,然而他却提不起一点精神来抵抗。


  • 白离死死地盯着他,施无端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将青硅塞在了他怀里,转身走了。谁也别想拦住我,他漠然地想着,断了干净。

    白离突然大笑起来,他手中青硅忽然变换出一把匕首的形状,他反手将匕首杵向自己的胸口,血却并没有喷出来,只是将那青硅的颜色泡得更深了些。

    “我的血?”他低低地、形似疯狂一般地说道,“这血我不要了,没有人能再困住我,狐族……狐族的血肉之躯早该舍去,这样软弱的东西,我偏偏为一个人留着,他却不领情。”

    施无端头也不回。

    那仿佛吸满了白离心口血的青硅忽然掉在地上,化为一缕青烟,唯有血迹留在地上,在那黑色的血迹中开出了一朵雪白的花。


第43章


  • “这一战,这一战之后便再也不会了。这天下本就没有仙人。”


第44章


  • 你不要像我一样懦弱,你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天子,将我们已经丢了千百年的皇家的颜面重新捡回来,做这个江山真正的主人。


第45章


  • 从始至终,他心里从未曾有过皇室或者朝廷,只装着一个人,一件事。

    一个人,是那个伤他至深,叫他爱之深恨之切的男人。

    一件事,是要剔除自己身上所有的软弱,不顾一切地变得强大、再强大一点。

    总有一天,世间没有能束缚他之物,总有一天,世间没有能阻挡他之事。

    那小院子里,被血所缚,任人宰割的事,发生一次足够了。无端,这些许年了,如今你我可又要碰面了。


  • 英雄也好,美人也罢,尽管都是钟灵毓秀的人物,却也都是要看时局的,哪怕你盖世英雄,绝世美人,一生的光阴也不过浅淡的几笔,对了时局,便能走得远一些,错了时局,也不过被湮灭在滔滔浪潮之中。

    纵然万般不甘,也不过归根到底一句——恨此生为人,江河万古,无能为力。

    石破……又怎么会让天惊呢?


第47章


  • 天命……一生有两颗命星。

    白离想起施无端稀里糊涂地说出这句话来时的模样,他想着,寻常人不过一颗命星所束,终生走不出星辰的轨道,他却要有两颗,老天是要将他牢牢地绑起来么?

    这世间原本真有一个人真的能绑住他,他也曾真的想要和那人留在那边陲的小郡里,每日吃茶听书,悠闲玩闹,可是人家……偏偏不稀罕。


  • “无端。”白离近乎痴迷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道,“见你一面,当真不容易。”


  • 白离笑了起来,话音更见轻柔,他说道:“对你,我可不是要阴魂不散么?不但如此,还要阴魂不散一辈子。”

    施无端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在下何德何能。”


第48章


  • 很多年前,那人曾经满不在乎地说,“难为你顶着这样大的一个屎盆子过了这么多年”,很多年以前,那人曾经那么轻描淡写地便将困扰了自己多年的恨与无奈戳破,而事到如今,也是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诛了我的本事。”白离轻声说道。


  • 白离动了。

    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地滑过大山,仿佛顷刻间便向施无端扑了过去——若你没本事杀了我,我便吃了你,吸干了你的血,吞尽了你的肉,还要打碎你的骨头,让它们变成粉末,泡在水里,一点一点地喝下去。

    到时候你便永远不会再离开我,永远都是我的人,永远也不会再跳出来惹我生气了。


  • 他用的那把弓——他的最后一个念头也那样不紧不慢地从他脑子里跳出来——还是我亲手缠的弓背呢。


第49章


  • 反了,为什么要反,又为什么不反呢?

    为什么一个时代已经将要烧成灰烬,已经再无前途可言,千疮百孔的时代,仍然要在强权的手中通天彻地、欲盖弥彰地存活下去呢?

    为什么普天之下所有穷苦可怜的,曾经无依无靠的,受过最冷漠的侮辱、最严重的伤害、最心惊胆战的威胁的人们,要承担这个苟延残喘的时代的恶果呢?

    沉默了千年,终于连沉默也不能再生存下去了。

    那么总要有人站出来,宁可挺直脊梁、轰轰烈烈地去战死,也不要这样毫无尊严、在随时有可能降临到自己头上的天灾人祸的夹缝里苦苦求生。


  • 总有一天,我想要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听到我的咆哮,哪怕是生命里的最后一声。

    然后我们同那些腐朽的东西一起死去,所有人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 一个曾经对外面的世界那样新奇与津津乐道的孩子,当他亲眼目睹了七盏山灯的升起,当他亲眼目睹了明明错的人那样强大,而那一点点的坚持和反抗都成了切肤之痛的来由,当他经过流亡、潜藏、虚以委蛇……

    顾怀阳了解那种渴望,他知道那就像是一个独自在大沙漠里迷失的人对水的渴望,就像是一个淹没在水里的人对空气的渴望。

    带着这样的渴望时,他们都是疯子,没有疯狂,在这条路上走不了多远。


  • 他像是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几步就蹿上一棵高高的大树,有人在下面喊:“别闹了,快下来,会摔了的,我不吃果子了!”

    他说你笑一个,那个人就咧开嘴给他笑,他嬉皮笑脸地说媳妇啊,你笑的真好看,那个人也不训斥他油嘴滑舌,只是拉过他的手,一起跑到更远的地方。


  • “这些东西倒是有情有义,整日生活不过吃喝拉撒,眼里只见那么一个人,没有谁逼着它们要如何如何,便是比人还要容易从一而终。”


第50章


  • “我与他的交情……”

    “十几年来,世间所记挂者,不过他一个而已,自然是……很好的。”


第51章


  • 每次见到他,都想要弄死他,每次见不到他,都想看到他,见他的时候,被他三言两语刺得体无完肤,觉得这世上,只要有施无端这个人存在一天,他便永世不得安生,真的想一箭穿心地射死他,然而一想到这世上从此便没了这个人,又觉得无所适从起来。

    怨憎会,求不得。


第52章


  • 然而怎能提着刀枪踹开百姓家的门强抢粮食呢?

    亡魂遍野,山鬼哀嚎,哪个能不惊、不苦、不颠沛流离提心吊胆?

    说到底,百姓何辜?

    就连他们这些逆臣反贼,刚开始的时候,哪一个又是就十恶不赦了呢?

    想来,大概也就是前世不修,生不逢时。


第54章


  • 他是生是死都是我的,谁敢碰他一根寒毛!


  • 我本来想杀他来的——白离总算想起了这码事,手掌移动到他的脖子上。然而放了半晌,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好像轻轻地抚摸他的脖颈一样,慢慢地,竟还带了一点暧昧的味道。


  • 白离说完也没了话,过了片刻,施无端终于低低地咳嗽一声,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沉默,轻声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白离抬起眼,火堆的光仿佛映在了他的瞳孔里似的,使得他一双眼看起来竟像是燃着熊熊的火光似的,过了一会,他才突然别开眼,低声道:“突然没心情了。”


第56章


  • “与其出去以后叫他一转身便舍了我、忘了我,不如将他扣在这里,哪怕一个尸身呢,外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不再管,守着他的骨头过一辈子也就安心了。”


  • “你担心我,我心里很……高兴。”


  • 他要走,他又要走了。


第57章


  • “我有什么不好。”白离说这话的时候,眼圈竟然红了,又委屈又愤怒,“施无端,我有什么不好?”


  • 白离看着施无端因为愤怒而微微升起一丝血色的脸颊,心里悲凉地想道,二十年前,你说我给你当媳妇,你一辈子同我好,一辈子不让别人欺负我,到如今才多少年,沧海还没被填成桑田,你就忘了么?

    你口口声声指责我——我受苦的那些年,在那鬼魂也下不去的大阴之地四处徘徊、仓皇流窜的十年里,每到撑不下去,午夜梦回心心念念的全是你一个人,你又在什么地方呢?

    所谓“国之将亡,必出妖孽”,那些人死活与我有什么相干?可我偏偏投生成了那个妖孽,我偏偏只是……

    他眼前模糊起来,很多年来,白离几乎以为自己的血已经冷了,却突然感觉温热的液体从眼中涌出,不是眼泪,流淌出来的都是墨色的血迹,从施无端的脖子往下滚去,几乎带着灼痛人皮肤的温度。


  • “杀了我,你也是我的了。”

    他形如癫狂地笑起来,忽然一口咬住施无端的脖子,心里生出某种奇异的酥麻——又像是眷恋,又像是绝望,恨意和柔软卷在了一起,好像成了一道葱花拌豆腐,谁也分不出谁。那滋味太过复杂,就好像喝下一杯藏了剧毒的酒,能叫人甜美得麻木,再甜美得死去。


第58章


  • 他曾经无数次地想亲手掐死施无端,他甚至对着他的心窝射过一箭,然而他从未真的见过气息奄奄、一身伤痕的施无端。

    那……就像是颜甄在他的房里用蹩脚的水镜,叫他看见施无端脆弱地躺在床上时候一样,甚至是比那时候还要剧烈的切肤之痛。

    忽然恨,忽然茫然,忽然后怕,忽然胆战心惊。


  • 他用指甲幻化的利刃,小心翼翼地把少有的几块看起来能入口的肉剔下来,用一根新的签子串了,放在干净的大叶上,放在背对着他的施无端身边,这才自己处理起剩下那些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焦黑碎肉。

    遇到生的地方便在火上烤一烤,将血腥味去了再入口,熟过了头的那些,只能扒掉上面的黑灰,逼着自己吃下去。


  • 我怎么竟然这样喜怒无常,像个疯子一样呢?


第59章


  • 白离见他终于将目光施舍到自己身上,忍不住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孩子一样的笑容,竟有几分惨淡的纯真,随后他轻轻地闭上眼睛,山风将他的头发卷起,那张好看得惊人的脸即使在暗红色的天光下,也依稀能惊心动魄一般,白离轻声道:“你终于算是和我在一起了,虽然是我强求,可我也……很高兴。”


  • 这世间情爱……便是这样如鲠在喉么?


第61章


  • 大概每一个无耻之徒身后,都有一把名为“迫不得已”的辛酸泪。


  • 不知道为什么,施无端总是会想起白离,在那个鸟不单拉屎还咬人的鬼地方,相处的三十六天,好像比一辈子都要多,都要鲜明似的。

    他突然发现,有的人是不能见的。

    譬如离家在外的游子,无论如何与人拼命、争斗,如何心狠、手黑,一旦回到家里,有亲爷娘放在眼珠里,有妻子儿女含在口唇里,变会生出无比的倦意,以前多少雄心壮志、豪言壮语也都空了,会忘了自己的险恶,只记得外面的险恶,想躲在家里,一辈子也不出去。

    譬如戏文里说:愿此生中老温柔,蝴蝶不羡仙乡。

    施无端有时候会想,或者自己真的对不起白离。

    经年日久,他们两人之间变成了一笔烂帐,说不清谁对谁错,总之立场不同,又都不愿意退让罢了,却因为白离……以那样一种近乎癫狂、近乎卑微的形式原谅了他,而变得不再对等起来。


  • “身逢乱世,人如飘萍,执着于人,岂不注定每日提心吊胆么?”


第63章


  • 现在,夏端方明白了。因为每个造反的人,心里都有一股愤怒,那不是振臂一呼、仰天长啸的愤怒,而是经年日久,压抑在骨血里的,这使得他们每个人都伸出一只手,勾住自己同伴的身体,一同出生入死。

    而对手中,虽然人才辈出,却每个人才都在拆别人的台。


第64章


  • 如何能想得开呢?这些事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陷在里面的人,又怎么会想得开呢?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人说道:“只要你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水,往前头一望,见着那一座大山,便知道如何想得开了。”


  • “我大乘之人,敬天畏地,敬山川河流,敬飞禽走兽,敬每一个苦海生灵。密约于我何加?功名又与我何加?化外之人方能普世救人,既然先生妙计,将密约断开,我们又有什么道理执着?”老人不惊不怒,只是慢慢地抬起苍老的眼皮,望向施无端手中的兔尸,忽然顾左右而言他一般地说道,“穷则生变,万物生于变通,死于固着,便是水流也知道不困独潭之中,你等红尘痴儿,何必如此放不下呢?”

    施无端感觉他是在放屁,非常嗤之以鼻。


第65章


  • 他双手捧起一片树上掉落的叶子,卷成桶装,凑到施无端耳边,说道:“卷之做桐,可聆仙音。”

    施无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竟真的侧耳听了一阵,片刻,才说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不错,生于尘世三间,能不敬鬼神,置身大仙树下,能不听仙音者,除了鬼盘的主人,可还有谁呢?”


  • 老人看了他一眼,叹道:“你心中有苦,不见得非要以恶业报人,若你不能平心静气,如何能分清是非曲直呢?”

    施无端嗤笑道:“顺我者是,逆我者非,这有什么难分辨的?”

    老人道:“你这话,与九幽魔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施无端坦然道:“本就没什么区别。”


  • 施无端抬头望向被枝叶卷起的兔子,将声音压得极轻极轻,说道:“我不相信,什么是命术?什么是造化?我都未曾见到,便是……见到了,又如何?”

    随后,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道:“劈开他,踩在脚下便是。”


  • 古往今来,无论是何情境,陷得更深,用情更真的人,总是最先低头。


第66章


  • 却是那团极柔软又极强大的白雾,在凌迟着他,也在保护着他。

    白离从来不知道,被自己亲手丢弃的一半血脉,竟然有这样的强大。

    很久以前,他想要无边的力量,能翻云覆雨、为所欲为,然而当他处心积虑、真的做到了,却发现……自己还是始终不能得到一个人的心。

    他懂了无数的东西,却始终不是一个人,不懂人的心。

    白离嘶声惨叫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地在他心里闪过,他想,不要施无端了,如果就这么死了,来世做牛做马,做猪做狗,都不要再见到他了。

    这个念头只是倏地划过,他便感觉一股极清凉的气自他额头钻入全身,仿如灼烧一样的疼痛顷刻便淡去了不少,白雾似乎单薄了一些,那白雾凝成的人形也不见了,正好在此时,自他额头钻入了身体里。


  • 一个人……无论出身如何,血统如何,是不能将自己割裂的,哪怕真的亲手抛弃,自己也就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白离福至心灵,骤然明白什么叫做……再回首,已百年身。

    他忽然恐慌起来——不,怎能不见施无端。

    这一辈子所有的爱憎贪痴全给了这么一个人,唯有是他,再没有别人。

    白离脸上一凉,他抬起手,愕然地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 临到昏迷之前,他抓紧最后一丝清明想着,这辈子和他这样纠缠羁绊,若有来世,擦肩而过的缘分总还是有的,哪怕再看他一眼,哪怕一句话也不说,便清风明月一般地径直掠过……

    见了他,知道他还好,也便安心了。

    除此以外,不敢多求。

    再不敢了。


  • 我怎么在这?他想,半晌没有想出答案,心里空荡荡的一片,像是被野火肆虐过的荒原。


  • 白离那样近乎高傲的人,为什么竟肯落在一只毫无灵性的肥兔子身体里?

    ……

    不想这个,徐南大营的细作到底成功混进去了没有?

    几十年如一日,他是为什么?为了什么?

    怎么还在这里?徐南大营……

    难怪他那样疯疯癫癫喜怒无常,也难怪……兔子竟能有那样的眼神。

    兔子已经死了!白离还活着又能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还在想!徐南……

    大宗主说他要受尽苦处,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若真是那样,如何能压制住那些影子里的魔物,若是……

    施无端猛地坐起来,随后怔了良久,才慢慢地将额头抵在膝盖上,缓缓合上眼。

    那又怎样?他一遍一遍徒劳地对自己说着,那又……怎么样?这乱世中,谁能掌握住自己的生死,哪个不是身如飘萍,随波逐流?谁还管得了谁呢?

    还是冷。他整个人缩成一团,终于,乱哄哄的心里只剩下这一句话——

    还是冷。


第67章


  • 这是最乱的时代,让人流血流泪的时代,也是个让人能够一展心中抱负,不负平生所学的时代。

    文治武功数十载,不过为了这家国天下鞠躬尽瘁,哪怕百年之后无情汗青不过一笔带过,也算……不白活这一场。

    须发半白的将军目光坚定,大步转身走回自己的营帐中,又是一宿彻夜不眠。


  • “这是菩提仙树的叶子,仔细听。”

    白离侧耳听了片刻,随后皱眉道:“我什么也听不见。”

    执叶大师说道:“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仙音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 人总是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 “心就是魔障,困住你走不出去,也困住他走不出去。”


  • “这有何难,将那大山推开,将那深水分开,将那破墙踹倒,然后编一个草人哄哄他,逗得他破涕一笑,可不就得了?”


第68章


  • 这世上,最痛苦的永远不是被别人负,若是如此,只要自己愿意,放开了便是放开了,却是有负于人,每每想起,总要被自己的良心纠缠,没完没了,无止无休。

    纵然是那嘴上万般无情、心中千般无耻、遗臭万年、甚至落得百年骂名的大奸大恶之徒,终其一生,也必得有一线良心,只要这一息尚存,便免不了午夜梦回被噩梦惊醒,每每冷汗涔涔,都要自问上那么一句……何止如此?

    何止如此呢?

    施无端想,那少年时唯一一个保护过他的长辈,唯一一个用性命、自由和尊严保护过他的人,在见到夏端方派去的人时,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才能怒极反笑?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能让她当晚便自挂于梁上?

    哦……是了,他略微有些茫然地对自己说道,苦若师叔一辈子都怕师门分裂,同门相残。

    他胸口仿佛有一把火,剧烈地烧起来,将他五脏六腑,心肝肠肚一起烧了起来,疼极了。


  • 那一刻拉长拉得再长,让人仿佛有种错觉,痛苦永远不会过去。

    突然,一只长得歪歪扭扭的草编小虫一瘸一拐地蹦到了他面前,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竟能粗糙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连头和屁股都分不清楚。

    小虫时常自己也不知该往那个方向走,只得挥舞着四条不一样长的腿,四肢并用地往施无端身上拱。

    不过……什么虫才长着四条腿?

    施无端愣了半晌,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任凭那四条腿的新鲜物件跳到了他的腿上。然后他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人仿佛是有些局促,不知如何是好,目光和他对上,又慌忙转开,过了片刻,又忍不住看过来。

    他重复着这个毫无意义的动作不知多久,才终于鼓足了勇气,用一种异常认真的口气,生硬地说道:“你……笑一笑吧?”


第69章


  • 时光好像倒转了一周,回到二十年前,山洞里小小的少年捏着草编的小虫,耍着赖说:“哎哎,小离子,笑一个。”

    他们曾经那样纯真。

    一个如同一张白纸,了无心事,什么都不懂,一个心里只有那么小的一点喜悲,被那小家伙在外面喊上一声,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那一瞬间,施无端仿佛有种奇异的错觉,好像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谁也没流过那样多的血,谁的胸口都还没有那条红如朱砂的疤,你我见面依稀如昨日,远远地喊上一声小名,便能携手出去,徜徉山水中。


  • 人……究竟为什么要长大呢?

    若是可以永远活在幼年时,是不是便不会有忧虑,不会有仇恨,不会有那么多、那么激烈的和整个世道的冲突,不会背上那样多的包袱,不用和曾经那样亲密无间、一起并肩睡在大树下面的人分道扬镳、刀兵相向?

    是不是想跑就可以跑,想跳就可以跳,咧开嘴就能大笑,每天都能充满好奇,充满快乐地活下去,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烦恼呢?

    是不是,不要懂那么多就好了?


  • 饭菜若是剩下,三五日便要长毛,果子若是丢在地里,两日便要腐烂,茶水放在外面,隔夜便不可再用。

    人心装在肚子里数十年,难道也会腐烂、变质……乃至面目全非么?


  • 那目光中的执着一如魔君,温润和清澈,却又像是那只眼睛乌黑的兔子。


  • 当他想让施无端哭的时候,施无端总是冷笑以对,如今他想逗他笑一笑,却把他逗哭了。

    白离的思绪不知道已经飘到了多远的地方,只是怀里抱着那个人,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地方,一瞬间迷茫极了。他想着,我是干了什么呢?这些年,都在争些什么呢?

    至尊宝座亦或无敌威名,都像是一个无聊的笑话。

    唯有最后的最后,这样伤痕累累地彼此靠在一起的时候,才终于得到了那么一时片刻的宁静,便连动也舍不得动一下,沉浸在那样的宁静里,仿佛坐在那里,便能等到瞧见地老天荒一样。


  • 白离想起小的时候,每一次两个人有什么口角不愉快,都是施无端先低头,哪怕自己变成小女孩的模样那样骗他,他也是一句话的功夫,便原谅了自己。

    那就算……这次该轮到我让你一次吧。

    白离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慢慢地往后仰倒,躺在草地上。

    他闭上眼睛,心里仍是酸酸甜甜地想着――他娘的,这也会风水轮流转么?

    然后白离的嘴角不可抑制地轻轻扬了起来,暖融融的阳光打在他脸上。

    其实也没什么――白离对自己说,至少我能这样轻松地对自己笑一笑,不也算赚了么?


  • 飞鸟还未尽,良弓何以藏?


第70章


  • 翻手创世,覆手毁之。


  • 这个国家养育过他,给过他显赫的声名,无上的荣耀,高不可攀的特权,也给过他当头一棒,将他重重地从云中摔到泥土里,质疑过他的忠诚,质疑过他的血和汗。

    如今,他却依然为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依然独自死守在这条绵亘了千秋万代的官道上。

    虽九死,而犹未悔。


第71章


  • 而如今,施无端发现,他对白离所有的记忆,其实都是混乱的。

    那个会为了他一句话,违心地露出笑容的小狐狸精,那个身后背着沉重的魔影,带着疯狂的占有欲的男人,那个大阴之夜里毫不留情,要取他性命的魔物,那个大周山上搭弓拉箭,一箭射入他心口的敌手。

    那个在恶火境里因为魂魄不全,喜怒无常又痛苦不堪的白离,和眼前这个平静而隐忍的白离,他们都是白离。

    人总是这样,针锋相对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万般委屈,没有半点错处,便是心里知道,也仗着年轻气盛,万万不肯承认的。

    而经年日久,当那份纠葛已经复杂得叫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低下头来,将拔了不知多久的绳子单方面剪断,另一方也必然会无所适从起来。

    施无端目光游移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又看了白离一眼,发现那人的视线仍然停留在身上,遥遥相对,就像从未离开过一样。

    他死寂多年的胸口突然一热,有股说不出的酸涩滋味涌上来,施无端想,若是当年自己不那样固执,不因为他是白离便那样吹毛求疵,能宽容一点,念旧一点,有人情味一点,若是不曾那样对他……对任何人都百般提防,若是心里少一分算计,能多看他一眼,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是不是……那些事就都不会发生了?

    然而时至今日,却仍是他默默地回来,以忏悔的姿态收回当年悲愤之下亲手割离的血肉,近乎卑微地找回附在畜生身上的魂魄,沉默地先低下头。

    他原本……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

    施无端想着,突然难受得很,眼眶便骤然一酸,勉强低下头遮掩过。


  • 突然,施无端转过身来,低低地说道:“小离子……”

    当这个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的称呼从他嘴里说出的那一刹那,白离那双平静得有些黯淡的眼眸便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好像一道烟花在寂静的深夜里炸开一样,晃得人睁不开眼,也把施无端下面半句话生生地给晃没了。

    “你在叫我么?”白离用他那种惯有的、轻柔地声音说道,仿佛有些不敢置信地往前走了一步。

    施无端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心里像是坠了一块铅一样,沉得人生疼,这使得他突然伸出手,搂住白离,手掌附上他背后突兀的肩胛骨,仿佛能触碰到他的憔悴一样。

    施无端闭上眼睛,心里想道,这个小狐狸,怎么这样死心眼呢?


第72章


  • 反叛的心是一根刺,戳在人的脊梁骨上,使得它一路挺直,有了某种无坚不摧的力量,可以做出一番事业,因为当一个人对某种东西的渴望,仿佛溺水的人对空气的渴望一样的时候,他就会变得不可思议地强大。

    但是一辈子的长,靠这个,是不能活下去的。

    人生如水,过刚易折。总有一些人,一些事,是不得不妥协的,总有那么一瞬间,为了某些东西,再怎么怒气冲冲的人也要停下来,冷静片刻,收起周身的刺,原谅别人一次,也原谅自己一次。

    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发现,原来把自己逼到绝境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自己的心。


  • 施无端的手慢慢地拢过白离服帖地附在身后的头发,它们像是水一样在他的手指间慢慢流淌,他的心在一片刺痛里柔软下来,好像冻僵了的人走到了温暖的室内一样,要慢慢地忍受那长时间的刺痒和疼痛,用力搓揉,才能让已经停顿的血液重新循环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低低地叹了口气,几不可闻地在白离耳边说道:“……我错了。”

    白离低声应道:“嗯。”


  • 被长天隔绝于两侧的星辰走过那片漫无边际的银河,追逐了上万年的光阴,终于走到了终点,那一刻因为疲惫而生出某种空茫的心虚,所有激烈的心潮澎湃,全都宛如死水一般凝滞不前,唯有细细望去,能找到一个小小的河道,那水流凝成一把小溪,润物无声地缓缓流淌出去。


  • “行啊,那你就给我当媳妇得啦!”


第74章


  • “你就不能看着我心情好一点么?哪怕只是骗我?”


第75章


  • 鸠要占鹊巢,鹊敢说一言么?


  • 等闲变却故人心,谁知道那些浓情蜜意,在漫长的日月里会是如何消磨呢?


第77章


  • 白离仿佛也不想得到他的回答,只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喝?你……你是愿意的么?”

    施无端听他音色有异,便侧过脸去,轻轻地抬起他的下巴,竟发现白离已经是泪流满面。

    施无端骤然愣住,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起来,过了好半晌,才说道:“你……哭什么?离恨水自然是另有用途,我不过是利用赵戎……”

    他话音陡然顿住,因为白离突然翻身起来,轻轻地撩开他凌乱的衣襟,近乎虔诚地跪在一边,俯身亲吻着他胸口离恨水的印记。

    泪水落在他的胸口上,竟同那一点如泪的痕迹相映成辉。


  • 纠缠……大概自古以来便有三个结局,要么痴心感天动地,万幸老天垂怜,能从纠缠变成缠绵,要么一方看破放下,从此天涯两不见,老死不相往来,要么两败俱伤,死生纠葛一世,不过成就一段说不得的孽缘。

    想来,纵然此生缘字不浅,情却总要比之深上心头三寸。


第78章


  • “那你……当年为什么会到了一只兔子的身体里?”

    “大概是不放心你?若是看不到你,不知道你怎么样了,我会心慌。”


  • 他抬起眼,发现施无端自千万人中回过头望过来,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


  • 那一刻施无端心里所有的委屈、悲愤全都化成疯狂一般的大笑脱口而出,神佛如何?天地又如何?

    既然与我灵魂,为什么困我于火热之中?

    既然给我双眼,为什么叫我不得远望?

    既然生我双耳,为什么听不见半句真言?

    既然长我一副唇舌,为什么事事迫我三缄其口?

    不得自由!

    不得自由!

    不得自由!

    什么是造化?凭什么为造化?如今不也都被我弄于鼓掌之间么?

    焦雷劈在身上,灼痛入骨,施无端想道,也不过如此么。


  • 只要精魄不死,反抗的种子就不会破碎。


第79章


  • 二十年前,一道九天神雷劈开了苍云谷,为了警告一个幼童不得泄露天机,将地下镇着的魔宗露出一条线的端倪来,是为一切因果初始。

    而今,一切的因果即将在此终了,昔日被按着脑袋向西天磕头的幼童已经长大,一身反骨长成,他九死不悔,无所畏惧。


  • 他木然地跪下来,感觉求了一辈子,追逐了一辈子的人,才以为抓到手里了,却突然又化成了一寸微风飞走了,于是便像……他的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似的。

    白离伸出手指,轻轻地抹过地上仿佛还残余着温度的灰,心里想道,怎么可以这样呢?

    施无端,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 “今年恐怕不会再有人冻饿而死了。”


  • “六爷心肠太硬,却唯独对魔君一软再软,可见他纵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终究是个人,是人,便懂得情意,明白离恨喜悲,哪怕一线良知在,无论挂到哪里,都能让他牵肠挂肚。”

    “六爷效仿你当年抛却血肉,将自己一分为二,以精血魂魄养星盘,刻木头人留给你,可是……他大概是不那么自信,怕自己不如你情深,以至于找不到你,方才借助外物。”

    “可是这痴儿,难道不知道,他这样处心积虑的时候,便用不着这些东西了么?”


  • 施无端才平静下来,他于是像是油锅刀山上滚过一圈似的,疲惫至极地睁开眼,气如游丝地笑了一下,露出的酒窝里像是装满了恶作剧后地坏水,以一种异常轻快的口气,轻得几乎叫人听不见地说道:“媳妇,这回……咱们……扯平啦。”


  • 我们终于还是回来了。


第80章


  • 他就十分困惑,问大宗主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一到冬天就会觉得很冷?”

    大宗主回答:“冬天的时候你也会觉得很冷。”

    白离于是又问道:“那为什么他一到三伏天就没精神?”

    大宗主道:“人到了三伏天都会没精神。”

    白离想了想,感觉有道理,然而还是不放心,便道:“可是他以前没有这样娇气。”

    大宗主简明扼要地回答:“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白离看了他一眼,联想起上回老头子让自己编草人的事,觉得他除了坑人和放屁什么都不会,于是走了。


  • 白离道:“我现在想抱着你便抱着你,想摸哪里就摸哪里,却仍然不满足,想干点别的。”


  • “若不是老而不死,凭你那懒样,一辈子也走不完这三山六水。”

    “人挪活,树挪死——我现在是一棵树。”

    “我瞧你挪来挪去活得也挺好,只要浇点坏水就够了……”

    他们于烟尘滚滚的官道上悠然而行,一点也不着急,反正来日方长。

    青史上不过寥寥数笔,然而“施无端”这个名字会镌刻在每一寸河山里。

    三千里流水长江,三千里长空月明。

    而如今,恩怨已死,不过想和你做一对讨人嫌的老顽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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