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作者:priest
第2章
这些人要是真的都能飞升上天,也不知道南天门装不装得下这许多阿猫阿狗。
一个人若是瘦削到了一定的地步,有些事是很不方便的,譬如馋了的时候,那一把能攥过来的小细脖颈子就不大容易遮掩本能反应。
第5章
天道忌投机取巧,忌盈骄矜自盈,忌用心不专。(——《曾国藩家书》)
第10章
多见多闻多思多想,你还修个什么自在?醒来!
第19章
莛与楹,厉与西施,道通为一。(——庄子《齐物论》)
第21章
而倘若没有情分,又怎么谈得上刻骨铭心的愧疚与追悔呢?
第30章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触碰到了这样深邃而无解的切肤之痛,一时间无从承受、无可发泄,将他时刻维系的面子掉了个干净。
第一式鹏程万里,少年人意气风发,有欲上青天揽明月的万丈雄心。
第二式上下求索,每个人的求索之路都将漫长而痛苦,含在目不斜视的刚硬剑招中,须得有百死不悔之心,百折不挠之气。
第三式事与愿违,等你终有通天彻地之能,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洪荒的蝼蚁,悬在命运浪头的小小沙屋。
第四式盛极而衰,你会饱经起落,最后登临绝顶,然而花无百日、人无百年,到头来,仍然逃不脱这条源远流长的宿命。
第五式返璞归真……
程潜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师父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死了”和“飞升了”,有什么区别吗?
都是两处茫茫皆不见,从来处来,往去处去罢了。
传言“上古有大椿树,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因以“椿龄无尽”祝高堂慈父之圣寿绵长,可惜人终究不是草木。
每一代人的上下求索,都是从亲手将父辈埋进土里那一刻开始的。
第31章
程潜就像一只刚刚提心吊胆地试飞了一圈的雏鸟,满心欢喜地想要回来讨个称赞,却发现自己的窝已经没了,而从今往后,他就算能通天彻地、翻云覆雨,也再讨不到他想要的那份欣慰的称赞了。
第33章
有时候,一个人或者一小部分人,可能经历着天崩地裂,但光阴却并不会因为谁而停下来,世间万物依然匆匆。
第34章
有些心特别大的人好像有某种特殊地能耐,不管他心里有多喜多怒,只要旁边有人比他情绪还激烈,他立刻就能有如神助般地平静下来。
第36章
他认为自己是孤身一人的时候,感觉上天入地,他都自可来去。
一个人,登临绝顶也是一个人,坠入深渊也是一个人,哪怕掉了项上人头,也不过就是碗大的一个疤么?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他不知不觉间就有了一大堆软肋,随便敲哪一条都够让他痛不欲生的,让他不得不违心退让。
第38章
他们掌门人已经今非昔比了——他从一个小玩闹一样的臭美大辣椒,变成了一个积威甚重的臭美大辣椒。
你行你就上,你不行我粉身碎骨也替你上。
第45章
茫茫沧海,萧疏天路。
人间聚散,忽然便如浮萍转蓬。
第46章
“我看你根本是不敢独自承担重任,才什么事都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暗潮并不比世上任何一把刀剑之锋锐温和,因其来源博大而无穷无尽,海水纳百川、绝云端,也能身入窄缝,轻吐细沙,绝不孤注一掷……
处处是绝境,处处有生机。
人修行一世,大道三千,归结成一句话,不也就是“看看天地,再看看你自己”么?
“就会横冲直撞,动辄张牙舞爪,你以为自己是螃蟹么?”温雅怒道,“那扁壳畜生除了煮熟了肉能下酒,还有什么用场?”
温雅板着脸道:“修仙中人历尽千难百劫、天打雷劈方才能从天道罅隙里寻找一丝生机,自来亲缘淡泊,交友如水,常怀孤苦,方得清静,你心里杂念恁多,如何能登上大道?”
程潜不假思索地答道:“活得那么惨还求什么长生?为了惨的时间更长点吗?前辈,我师父的道不是这样的。”
第47章
人一生所求,不也就是披星戴月、风霜满身地回家时,有人怒气冲冲地从里面拉开门,吼上一句“又死到哪去了”么?
第48章
有时候,某一转瞬会变得特别漫长,长得像是过不完一样。
人活一辈子,可能总要经历几次这样特殊的漫长,比方说死到临头的时候。
过去十几年,有生以来一切背负不动的苦痛与怒放般的欢喜,此时都成了褪色的琐碎,落入了“命该如此”的一捧荒唐里。
既称尘缘,便似喧嚣,来而复往,不可追矣。
“我若得道,也要横行无忌、随性滥杀、强取豪夺,谁敢挡我的路,我必让他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管他是神是佛!”
仿佛方寸的岁月被无限拉长,不过一俄顷,少年就已经脱胎换骨、长大成人。
海天一色,两处皆是茫茫。
第50章
冰潭生生磨练出了他一颗恍如止水的心,却没有拦住百年的思念与眷恋牵扯出的一把归心似箭。
第54章
“下次再敢离家这么久,我一定打死你……一百年啊程潜,凡人一生也就蹉跎过去了……”
仲夏夜里蝉声四起,越发显得四下安宁,唯有夜空上一把银河如练,掬一捧光华万点,皎皎万岁春秋。
寒来暑往,枯荣明灭。
第56章
最漫长的光阴,总能将不可能幻化成可能。
只要人还在,哪里不是家呢?
第58章
人往高处,就是身入窄途,万里鹏程路总有一天会变成蛛丝一样步步惊心的独木桥,时常要提心吊胆,生怕一步出错。
看起来越是强大的人也就越是胆小,因为根本不敢冒往下摔的风险。
第59章
程潜曾经一度是“与人一言不和,便要大打出手”,但那并不代表他好斗,他只是没办法。
如今他一身修为足以横行九州,再加上手中一把霜刃,早就无所畏惧,待人接物却反而客气了起来,这一番话说得丝毫不谄媚,也并没有露出高傲,虽然语气淡淡的,但说话间,他一只手掌始终小心地捧着那只碎嘴的鸟,倒显出几分通情达理的真挚来。
第60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第61章
外有天大地大,我独身陷囹圄。
第62章
纵有万古云霄,一家一国的兴衰重要么?
横有千人往复,一人死生与宠辱重要么?
居高临下,徐应知说得一点错也没有,世上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可凡尘三尺,小到一人一家,大到一方一国,谁不在为诸多“琐事”端殚精竭虑?那些生离死别、爱憎情仇,于千秋百代确实不过是大风卷浪一白花,不值一提。
但真切地落在谁的头上,不是一段椎心之痛呢?
“你别忘了,‘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万事不得圆满,但总有一线生机,”童如说道,“我必会寻到那一线生机。”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来自“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故再扐而后挂。”《易经》
)
相依为命久了,牵绊早已经深似北冥之海,只多看那个人一眼,心里就是一片草木荣华。
至于其他……为师岂敢。
怀里的程潜好像睡着了,一动不动,乖顺地躺在他怀里,严争鸣鬼迷心窍似的伸出手指,缓缓地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去,最后落到程潜的嘴唇上,他先是轻轻一碰,仿佛被烫了一样,手指蓦地一缩,片刻,又试探着重新放了上去。
你对他是怎样?
只觉千丈深渊,未及心上一捧桃花潭。
第63章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感觉对方的表情全是“掌门又吃错药了”与“掌门天天吃错药”,只好各自散了。
“师父以前说,飞升或是死了,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当时不明白,现在想想,确实也一样都是尘缘了断、后会无期,天道那么狭隘,挖空心思地干什么呢?不如好好活着,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好。”